反正,当纸不再是稀罕物什时,舒适的触感,很容易征服那些自称传统的规条。比如唐代高僧道宣在《教诲新学比丘行护律仪》中就明确要求僧人:
“不得用文字故纸。”
之前的北齐人颜之推所作《颜氏家训》中也说:
“故纸有《五经》词义,及贤达姓名,不敢秽用也。”
这些珍惜字纸的说法,核心仍在“字”,而不在“纸”,若是无字的草纸,自然不在禁止之列。事实上,在唐末阿拉伯人苏莱曼《印度中国游记》中记载851年来华见闻就提到:
“中国人出恭后居然不用水来清洗,仅用纸擦抹一下了事”。
到了元朝,皇家终于大用卫生纸了。
《元史》记载,忽必烈的儿媳妇伯蓝也怯赤做太子妃的时候,对婆婆非常孝顺,甚至拿脸颊来擦婆婆的手纸,直到柔软合适之后,才允许拿去用。
此后的大明朝,更是在宫中设置了“宝钞司”,掌造粗细草纸,皇家“造币厂”管做卫生纸,也算是一大发明。
只不过,在明人的笔记中,当朝的皇上并不满足于用草纸。
明人谢肇淛《五杂组》提及:
“大内供御溷厕所用,乃川中贡野蚕所吐成茧,织以帛,大仅如纸。每供御用之物,即便弃掷。”
四川野蚕吐丝制成的丝绸拿来擦屁股,擦完即丢,这份气势着实不同凡响。到了明孝宗时,一个宫人把皇帝用完丢掉的丝绸收集起来,缝了一块门帘,被皇帝知道了。
皇帝这时也觉得用丝绸擦屁股太奢侈了,责令地方停止进贡,改用纸张。没想到,很多养蚕的农民因此而失业。皇帝只好又下旨恢复进贡,继续用丝绸作手纸。
到了清朝,记录最细致的,还是《宫女谈往录》中慈禧太后的手纸制法:
“先把一大张白绵纸分开裁好,再轻轻地喷上一点水,喷得比雾还细。把纸喷得发潮发蔫以后,用铜熨斗轻轻地走两遍,随后再裁成长条,垫上湿布,用热熨斗在纸上 只要一来一往就做成了。熨两遍,一是图干净,二是要把纸毛熨倒了。不带毛的纸发滑,带毛的纸又发涩,只有把纸毛熨倒了的纸最好用。”
说到这里,突然发现一点恶趣味,为什么“拭秽”的工具,由竹简木牍,再到纸张,同样是书写的承载?在这个历史悠远的文教之国,是不是本就有些谶语的意味?